百度莆田系武二医院以及其他的滑膜肉瘤

作者：李吉诃德来源：博客中国

　　记得不久前将快播拉出“公审”的时候，他们就曾提到过百度，大意是说从百度搜索以及网盘里都能看到毛片，何以坐在被告席上的不是李彦宏而是王欣？当时大家都认为这是快播拙劣的诡辩，仿佛一个猥亵犯指说世上还有那么多的诱奸犯，为什么偏要抓我？显然他们是站不住脚的。　

　　之后百度再被提起，是因为她的出售“血友病吧”、“糖尿病吧”等，以所谓“商业合作”的名义与奸商劣医沆瀣一气，误导与坑害患者，将这些“血糖馒头”分食得滋滋有味。我也没有考证，不知百度是否还卖出了“精神病吧”、“神经病吧”之类。那些也是不错的生意，想必许多“砖家淆者”都乐于竞价去做吧主，以引导众生以及他们的生活与消费方式。 　　

　　最近百度被再三提起，情况就与之前不大相同了。她一向引以为本又臭名昭著的竞价排名这次真的害出人命，将西安大学生魏则西一步步“保送”上了死路，竟连回头的机会都没有了——与其说是滑膜肉瘤要了魏则西的命，倒不如说是这个社会里的诸多“肉瘤”合伙要了他的命。他就像一只猎物落入了早已设好的圈套，其“资质”与“专业”足以使他在劫难逃。 　　

　　为了了解病情，魏则西通过百医院的“生物免疫疗法”，进而找到了掌握这种“疗法”医院的“李主任”。李主任说：嘿！找我就对了，我这疗法可是厉害，你们没听说过吧？那就好办了。这可是人家美国斯坦否尔的发明，德国吕贝扣尔的制造，英国爱丁泡尔的临床，三大强国专为你一个人，你说你这福气！ 　　

　　魏家人尽管救命心切，但仍是有些疑虑，就问疗效如何呢？李主任说：疗效吗不是恨高，也就百分之八九十吧，你要百分之百对不起，出门往前走三站地，那医院，你找夯主任，他准能保证，可你千万别说是我介绍的。魏家人又怯怯问：那有效期呢？李主任说：有效期呢也不是恨长，也就二十多年吧，你要一百年对不起，出门往前走三站地，医院夯主任…… 　　

　　魏家人尽管救命心切，但疑虑并未全部消失，李主任就医院“三甲公立”的牌证与自己在CCTV上讲演的造型，说你们信不过我还信不过军队和政府吗？！浑身白色的李主任站在老魏面前，眼光正像两把手术刀，刺得老魏缩小了一半。魏家人于是信了，倾家荡产凑了二十医院，结果几个“疗程”下来，魏则西的病情非但没有缓转，反而急剧恶化，终于不治身亡。魏家人后来才知道所谓“生物免疫疗法”根本就是一种由于效率过低而在国外早被淘汰的技术，在中国却被包装成了“疗效显著”的“最新技术”，使不解骗局的魏家人财两空。 　　

　　有人还说魏家人如何如何欠缺社会经验与起码的鉴别力，竟被百度李老板、武二李主任等并不高明的骗术骗得一个瓷实。我以为这样的责怪既缺乏人性也毫无道理，简直可与二李先生平起平坐了。 　　

　　中国的骗子家们固然精明诡诈，但经过了他们的百度调教，人们便也水涨船高，道随魔起，不再轻易上当了。然而这是正常下的情况，你若没病没灾自然犯不上百度武二去找病添灾，可在急病乱投医的魏家，大概抓到任何一样什么都会以为是根救命稻草，即便是条毒蛇，他们也会死死抓紧，直到被咬上一口，直到撒手人寰，或许才会撒开。这就是他们的运道。

　　生老病死之类总是人之常态，所以我并不遗憾于魏则西的生命早逝。因为他的病即使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医院都不免被宣布为不治之症，只是在中国他才能得到一份额外的“礼遇”，就是带着一种被欺骗、被坑害、被侮辱的遗恨与羞耻离开人世，去到另一个世界给认识与不认识的人们讲他自己的遭遇。 　　

　　在世上任何一个国家的医院，他都可能死得更有尊严一些，尽管不治，却也不至被人榨干家底，欺骗到死。魏则西的令人绝望之处就在于他的医院的李主任手上——即医院的李主任，也必定会落到武三武四武五武N医院的张主任王主任赵主任X主任手上，而他们竟都是一路货色，只是名称型号的区别而已。魏则西的命全在一个人为设定的“吸血套子”里，暗道机关、昏天黑地，仿佛除去一死，完全没有逃脱的可能。这，才是他真正的不幸。 　　

　　又何止魏则西一家，还有更多的患者最有可能遇到中国社会里的这条“肉瘤链”。在这条谋财害命的“肉瘤链”上，又何止百度一家，其实就连百度也不过是她的“外围”而已，医院科室承包者、医院技术支持者这样的“铁三角”，即所谓“莆田系”人士。医院为例，承包科室用以“合法”，建立网站用以揽客，“技术支持”用以供人供药敛财。就像一个“系统工程”，自有一套周到完善的骗人术。医院就发现了类似“武功秘籍”一般的《接诊程序》，涵盖了从接诊到复诊，从检查到治疗，从“你好请坐”到“再来不送”到“一路走好”的全程服务。通常就是尚未接诊便已确定了复诊，检查结果未出便已确定了治疗方案。人总是要死的，而这正是他们永远盈利、永不蚀本的保障——不是你的花销破费决定了你寿命的长短，而是寿命的长短决定了你还将有多少花销破费供奉他们，去填补那个早已为你掘好的坑。　

　　如今的百度与莆田系已成千夫所指，医院少见质询，仿佛罩上了“金钟罩”一般。难怪莆田系咬牙缄默，而百度则要委屈喊冤了。 　　

　　百度总归还有“作为”：一是按医院的公立三甲资质齐备，自己并无失察之责，魏则西之死与他们无关；二是按照惯例紧急删除了涉嫌信息，此乃百度的强项；三是按照惯例找了一个副总背锅，而这次的做法简直就像拉替罪羊与清除异己的一箭双雕——假如这样百度都能过关，估计快播王欣已然哭晕在了看守所的厕所里。 　　

　　百度再使手段都不能与魏则西的死脱离干系，但若指证她即为害死魏则西的凶手，也似乎有失公允。在这桩公案里，百度至多就是一个“帮凶”，是将魏则西引入了黑医的“埋伏圈”，但却并非“元凶”。那么“元凶”是谁呢？人医院与莆田系，自然是不错的，不过或许还有？我倒有一点线索，不知当说与否，医院三甲公立的招牌是谁授予的？招牌上的金子又是谁涂描的？何以描挂之后便再无监管，任由莆田系借此图财害命，全国各路患者仿佛飞蛾投火般地奔着金字而来？显然正是国家医疗卫生监管部门。而现在，他们终于与其他部门“组团”起来“联合调查”了。　

　　百度推广的医疗投诉与纠纷终日不断，监管部门不该坐视不理，或者仅仅推给工信部门了事。医院外包科室的现象由来已久，监管部门不会浑然不知，因为那些正需要他们的批准才行。倒是他们有意辟出了这块“灰色地带”，使各方“金主”在那里跑马圈地，赚活人钱，发死人财，而他们乐得坐收渔利。如今这块“灰色地带”溅了血，曝了光，他们便摇身一变，成了姗姗来迟的“进驻”者。“按照惯例”，此时各方自然要比谁的销赃毁迹更快，谁的抽身跑路更远，或者谁能攀住更硬的靠山扛过这关。百度有百度的办法，武二有武二的手段，某“军报”不就专为武二发了一篇“告示”，称绝不允许有人以“个案”为由抹黑武警等等？意思仿佛“个案”就不算一个案子，魏则西就不算一条完整的性命似的。　

　　其实某“军报”大可不必跳出来为武二洗地，因为武二从来就未将自己当医院，而是当成了一家企业、一个商家，将欺骗与榨取患者当成了一本生意。既如此又何必将她“神化”，仿佛摸不得碰不得的“贞女”？君不见高调之下，她早已经打扮停当，上街揽客了？ 　　

　　在中国，大概没有什么商家企业——尤其是名商巨企——的底子是干干净净的，区别或许只在肮脏的位置、面积与深浅程度罢了。倘说快播之类属于皮肉之脏，那么百度之类则属于血液之脏，莆田系等属于骨髓之脏，医院以及背后的官商政商便属于心脑之脏了。不知这算不算一种“抹黑”，若算“抹黑”我就换个说法：快播百度之类媒介是任由自己肮脏，仿佛猪的在泥粪中取乐；莆田武二以及背后等等则是故意地制造肮脏——她们正是猪圈的建造者以及猪圈的所有者。 　　

　　中国企业由于信奉并倡导“野蛮生长”，根上便不免吸染着各种脏污，即所谓企业的“原罪”。百度与莆田系的成功扩张就是些典型的实证，体现了企业在其原始积累中的某些通性。但问题并不在此，而是她们不论做到多大多高多强，却总像是处在原始阶段的那头“蛮物”，不管怎样的黑钱臭钱污钱都赚，无论怎样的道义责任义务尽失。从百度的有偿删帖到出卖贴吧再到竞价排名，活脱就像一个阔佬从街头乞丐手中抢走了饭碗与零钱，说这是我的地盘，说这些是我晚餐的着落，而他的全身都洋溢着兴奋感与幸福感。 　　

　　以往说到资本主义，一定会引出“每个毛孔里都流着血和肮脏的东西”，说得咬牙切齿，仿佛解恨一般。现在看看我们何尝不是如此，以至更甚？不仅有资本的肮脏，更有权力的肮脏以及两者混合而成的“特色”的肮脏。于是她所体现的便不仅是资本的贪性，更有权力的贪性以及混合而成的大于双倍的贪性。当邓小平说“不论白猫黑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时，大概也未料到会有老鼠成精、猫鼠同道的这天。或许再过若干时代，“不论白鼠黑鼠，抓到猫咪就是好鼠”便会兑现？ 　　

　　究其根源，依旧在于法律与制度的“液态”以至“气态”。当她们不能为资本戴上“嚼子”，将权力关进“笼子”，便会制造出无数社会乱象。客观地讲，倒是资本主义的这点做得更好一些，因为有效控制了两者，也就自然削减了尔虞我诈、你死我活的现实矛盾，建起了较为诚信可靠的社会。而在我们这边，两样仍处在不断的“捕捉”之中，至于真捕或者假捕，捕到后是真关还是假关，则是一件有待检验的事情了。反正我们看到的尽是贪婪的资本恣意驰骋，贪婪的权力如影随形，一如狼狈虎伥一般，你叫她如何挥动法绳将自己套牢？　

　　如果不出意料，这次对百度、武二、莆田系的处置依旧会是停止一些业务，罚没一笔款项，清除一批“临时工”而已。但既然她们赚黑钱脏钱的历史远非一日，地盘远非一处，人手远非一批，也就意味着这次所失的时间地盘金钱与人才还会通过其他手段弥补回来。汤固然不是那锅，药却还是那副，上次叫“竞价排名”，这次叫“竞名排价”，上次叫“生物免疫疗法”，这次叫“生物治疗技术”，所谓“姜经理”或“姜主任”钓鱼，愿者上钩。只要搜索与肿瘤尚在，用户与患者犹存，他们又何以发愁没有魏则东魏则南魏则北们？ 　　

　　当百度做到一家独大，莆田医院80%份额，他们便有了胡作为与恶作为的资本，加之监管者的不作为或乱作为，这条社会“肉瘤链”的形成也就在所难免了。因为没有竞争与监管，百度便可以将搜索权作一门生意，使信息失去了应有的公正性与准确性。因为没有竞争与监管，莆田系便可以将伪医假药或劣医劣药散布全国，使于别人性命攸关的事变成了只于自己利害攸关的事。 　　

　　再向高级一点的地方说，就是企业的价值观与人类感。有网友一针见血地评道：“十五年前，中美两个搜索引擎公司几乎同时起步。十五年后，一个在研究量子计算机的可行性与自动驾驶技术，研发了超级人工智能的‘阿尔法狗’；而另一个则在奋发研究卖广告、贩假药、玩流量、送快餐。它们的名字一个叫谷歌，一个叫百度，一个挑战着人类智力的上限，一个挑战着人类道德的下限。”我倒宁可将两者放在一个更大的背景去比较，或者从一个更大的背景去理解百度的经营：当她尽可以用简单垃圾的方式敛财充值，又何必去用复杂高级的方式？面对俯首即是、唾手可得的脏钱恶利，你会指望她做出另外的选择？ 　　

　　魏家人所以要从百度这个“地狱入口”进入，是因为这是他们唯一的入口，又被装潢得如同“希望之门”一般，如此才有了魏则西的饮恨而去，死不瞑目。倘若能有重生，我想他的愿望或许不外三个罢：没有滑膜肉瘤，医院李主任，去美国好好学学计算机。自然没有了滑膜肉瘤，他医院的李主任。医院与主任，却依旧只好看他的运气了。

　　希望魏家人的痛苦平复一些，希望百度人、莆田人的贪婪收敛一些，也希望著名的某家人的胸怀更大一些，至少能装下大多的百家姓，而非一门一宗，一姓一户。就怕这次一如既往，搞百度是为了“千度”，搞莆田是为了“黍地”，搞武二是为了“西门金莲”。那样我们也就无话可说了。